一天，李苦禅下班时，路遇一个卖艺人耍刀，看了半晌，他摇摇头：“这刀耍的不咋地!”卖艺人不服气：“那你来。”谁料，李苦禅转身带了一样东西回来，卖艺人惊呼：“您是高手。”卖艺人本来正耍到兴头上，听见这话跟被踩了尾巴似的，“噌”地收了刀，俩眼瞪得溜圆：“我说老哥，你这话咋说的？我这‘五虎断门刀’在这街口耍三年了，天天有人扔钱！”卖艺人脸涨得通红，胸膛气得一起一伏，刀把攥得咯咯响：“三年了！三年来这块儿地界谁不知道我王五刀的厉害？铜板银元扔得哗哗响，那不是看热闹的是啥？你说不咋地？嘿！你问问这街坊四邻，我这一套刀花耍起来，别说吓退过几个泼皮，连戏班子都请我去教过把子功！”他越说越激动，唾沫星子乱飞，把刀往胸前一横，“你来？老哥你行你上啊！光动嘴皮子谁不会？咱手底下见真章！”旁边看热闹的也开始起哄，“就是就是，老哥露一手！”“别光说呀！”一时间场面有点乱哄哄。李苦禅也没多言语，脸上那点淡淡的表情都没变，转身就走了。大伙儿都以为他这是臊的慌，撂下大话找不着台阶下，溜了呗。卖艺人撇撇嘴，刚想再给自己找回点场子，话还没出口呢，人群外头一阵骚动。李苦禅居然回来了！手里拿着个长长的、用厚布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。那形状，瞧着可比卖艺人手里那把单刀沉得多也长一大截。他拨开人群走到场中央，稳稳站定。卖艺人那股子得意劲儿还没下去，眼尖，瞅着李苦禅露出的那个布头包裹的长柄，那尺寸，那架势……他心里“咯噔”一下，脸上的倨傲瞬间凝固了半秒，眼神里闪过一丝惊疑，脱口而出：“朴……朴刀？！您……您是高手！”围观的也纳闷，不就一裹起来的棍儿带个长柄？咋就高手了？李苦禅依旧没说话，也不管卖艺人的惊呼，轻轻解开裹在外头的厚布。嚯！露出来的家伙什一下把大伙儿震住了。那是一把朴刀！老话说“大枪为帅，大刀为将”，这朴刀就介乎于二者之间，长柄大刀的一种，民间也称“太平刀”。刀身沉厚，刀头宽大带着弧线，刀柄能有半人多长，一看就不是拿来耍花活的东西，是实打实用兵刃，分量十足。只见李苦禅握住了那长长的刀柄末端，没呼喝，没跳跃，甚至都没怎么大范围移动脚步。他双脚错开微蹲，像老树生了根。起手势极慢，那沉甸甸的大刀在他手里，抬起来都显得分量不轻。接着，就是一圈、一圈又一圈，极其沉缓地盘绕着刀花。那刀锋割裂空气的声音“呜……呜……呜……”低沉厚重，带着一种粘滞感，跟卖艺人刚才那嗖嗖作响、花里胡哨的快刀路子完全不同。卖艺人耍刀讲究好看热闹，刀光闪闪眼花缭乱。李苦禅呢？动作简单得甚至有点枯燥，没什么漂亮的弧线，但那每一圈刀的轨迹，都带着一股凝而不散的劲力，圆润沉雄。他不是在“耍”，更像是在“运”，在“犁”！仿佛那大刀不是铁，是胶着的泥浆，每一次转动都需要巨大的力量从腿脚腰背传导至臂膀手腕，最后贯注于刀锋。围观的人群突然静了下来，刚才的喧闹被一种无形的压力压得没了声音。大家看不懂那慢吞吞的招式，却能清晰感受到那股子压抑的威慑力。再看卖艺人王五刀，他脸上的不服气早没了踪影，嘴巴微张着，两眼死死盯着李苦禅的动作，额角居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他不是傻子，真正摸过刀的人都明白这其中的差异——那不是表演的花架子，这是带着杀意、带着千钧重量的实战功夫！每一分力气都沉在根上，那刀真砍出去，是奔着破甲斩马去的力量！他的“五虎断门”跟这一比，那就是小孩子耍木刀哄自己玩儿呢！李苦禅盘了几圈，忽然刀刃由极缓猛地化作一道斜劈，就这一下！动作幅度不大，却快如闪电，“呜”的一声闷响戛然而止！那刀稳稳停在了身侧。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，把刀又用布条仔细裹好，整个过程没说一句话。卖艺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，彻底蔫了。刚才那点街霸般的嚣张气焰消失得干干净净。他朝着李苦禅深深地作了个揖，腰都快弯到地上了：“先生！小的……小的有眼不识泰山，刚才……刚才真是放屁了！您这才是真传、真功夫！服了，我服了！”周围的百姓看得云里雾里，但也瞧出了门道：这位老先生是真人不露相，一出手就把这三年在这条街上蹦跶的叫嚣的给彻底镇服了。咱们常说“真人不露相”，露相的未必是真人。李苦禅一开始的评价，直指核心——花拳绣腿没用。卖艺人的“成功”，恰恰建立在观众的见识门槛上。街坊们看热闹，投个钱图个新鲜刺激，卖艺人靠这个糊口，也没啥错。但他错就错在把自己的表演当成了真实功夫的标尺，甚至混淆了二者的边界。他把掌声和喝彩、把那些扔在地上的铜板，当成了功夫高下的唯一认证。这才是真正的迷失。三年“成功”表演带来的洋洋自得，成了他认识真实武术世界的最大障碍。武术的根本不是为了赢得喝彩和铜钱，它需要传承，需要敬畏，需要远离哗众取宠的扎实功体。丢掉这个根本，再热闹的刀花，也只是无根的飘萍。说到底，专业领域里，内行看门道，外行看热闹。靠看热闹支撑的“专业自信”，往往是经不起真正内行一声质疑的。各位读者你们怎么看？欢迎在评论区讨论。
